油焖笋的快乐,只有吃过的人才会懂
▲春笋没了怎么办?油焖笋应声而来!
油焖笋
我的快乐源泉
春天的好,有时只在一蔸笋里呢,不信问问杭州街头那一碗片儿川。
不过是一碗面而已,铺着一层雪菜、笋丝、瘦肉组合的浇头,做法又极简单,将这三样锅中略炒,放料酒稍煮;另边厢,面煮软后,再放浇头同煮片刻,然后起锅。嗬,真是一碗好面。鲜笋丝、鲜猪肉是当时新味,宛若童子,不须任何佐料埋汰天真;而稍稍腌过的雪菜虽有家长般的面目,骨子里却还保留着菜园子的粗豪气息,新陈相交,恰到好处。
▲ 这样新鲜的笋再不吃可就真没了
正宗的片儿川据说必配冬笋,但时令一过,春笋必定上场,更何况,早春雷笋清甜细嫩,是另一番好滋味;连笋也过季,那就只得用茭白替代,这实属无奈之举。茭白与笋只有一点净白相似,口感和鲜味却是云泥之别。在没有笋的季节,吃一碗只有茭白的片儿川,那一刻,才能真切地怀念笋的各种好。
为了留住那一点鲜,古人操碎了心
林洪的《山家清供》,给鲜笋起了个外号,叫“傍林鲜“:“夏初竹笋盛时,扫叶就竹边煨熟,其味甚鲜,名傍林鲜。”根据他的心得,鲜笋最好现摘现吃,一分钟都别耽误,就在竹林边,用清香的竹叶为燃料,当场煨烤。
另一本书,《四时幽尝录》,也赞美此法:“每于春中笋抽正肥,就彼竹下,扫叶煨笋至熟,刀戳剥食。竹林清味,鲜美无比。人世俗物,岂容此真味。”
▲剥鲜笋的快乐,只有体会过的人才知道
笋的鲜,稍纵即逝,尽人皆知。一般要求“即挖即剥即烹”,不能隔夜,否则“见风老”,就不好吃了。安徽著名的“问政山笋”,红箨白肉,坠地即碎,真是比豆腐还鲜嫩,当地人称其为“白壳苗”,想要抢鲜,就得跟时间赛跑。过去徽州人在杭州一带做生意的特别多,徽州小老板都好问政山笋这一口。
为此,每到春笋破土季节,他们的家人都要起大早,把山笋从地里挖出来,然后装船沿新安江而下。在船上,把笋箨剥去,切成块,放在砂锅里,用炭火清炖,船行火不熄,至杭州,打开砂锅火候刚好,端上餐桌即可食用,笋子的鲜美跟在家里一样。
▲腌笃鲜,“荤宜肥猪”的典型代表。
名士李渔的饮食之道,蔬食名列第一,而蔬食中的第一,他给了竹笋。他认为的食中至味,当属“淡”与“鲜”,这是道家的美学观念。而山笋远胜肉食之处,正在于它的鲜,因鲜而美,“从来至美之物,皆利于孤行”——美到不需要任何陪衬。按此道烹笋,也只有两个法子:“素宜白水,荤宜肥猪”。
在李渔的眼中,笋的孤鲜,是不介意和任何食材搭配,有肉可,无肉,清水亦可。试问,有多少食材能与清水为伍?
▲多味笋干。
为了得到那点子鲜,从前的人们想尽了主意,几乎到了与魔法相类的地步。袁枚在他的《随园食单》里提到过一种“笋油”,将笋十斤,蒸一日一夜,穿通其节,如做豆腐一般铺在板上,上压重物,使汁水榨出,然后再加炒过的盐一两,就得到了一瓶鲜美的调味汁。
剩下的笋,还可以继续做成笋晡(即笋干)。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人尝试做过,我猜想,应该比味精要好。
奉化的春天,叫“烤油焖笋”季
鲜笋提供不了太多的能量物质,90%都是水分,剩下那点干货,纤维素、糖和蛋白质占了大部分比重,所以这是为什么吃太多笋会感觉“刮油”的原因,日常烹饪大法也常将它与腊肉、五花肉搭配,江浙人民深爱的腌笃鲜就汇聚了咸肉和鲜肉。
▲一边日夜挖笋,一边现场享受油焖笋。
油焖笋虽无肉,但它运用了大量的油和糖,也起到了同样的效果。家常做法一般将嫩笋在锅中翻炒,待草酸溶解,涩味消除,下酱油和大量的糖,炒到浓稠的酱汁包裹住每一块笋,就可以出锅了,肉眼可见那种油亮到发光的脆嫩。每嚼一口,粗纤维在糖油的包裹下,都显得与众不同。
全国各地的竹林不少,每年春天收获的各种笋自然也多,但一边日夜挖笋,一边现场烹制油焖笋的原产地,可就稀少了。
▲想着想着,就饿了。
宁波奉化溪口镇有80余年种植雷笋的历史,不论大山小山,几乎无山不竹,每到春天,漫山桃花、樱花、梨花间杂在翠竹中,一派妩媚天真。这时,行走在溪口镇的岩头、沙堤、徐溪等村,只见村口路边,农家屋前房后,大铁锅里冒着热气,家家都在烤油焖笋,晒笋干,笋香四溢。
烤笋在奉化一带是一种非常传统的存笋方式,主要是靠烤功,烤出一锅让人流口水的烤笋,所需要的时间成本极高,而且笋期又非常短,当天摘的笋必不能过夜,许多农家几乎全家出动,争分夺秒留住笋鲜。一家人围坐在如山的笋堆旁边,剥笋壳、洗笋、切笋、烤笋,分工明确,组成当地最常见的一道流水线。
▲一瓶油焖春笋的诞生。江南春之味,你值得拥有。
一口柴火灶上的大锅能放100多斤的笋,笋与适量清水一起烧烤至水干,加满水再煮,二次烧干后,再加水煮,等第三次烧干水时,可放入金龙鱼油和当地老酱油,这种酱油专为烤笋而酿造,能格外突出笋的原味和鲜味。这样总共需要焖煮七八个小时。等笋变得油光发亮,块块入味后,就算大功告成。起锅装瓶,压紧,油汁要漫过笋块,以防变黑。最后一道工序,就是蒸,让瓶里的空气加热跑出来,冷却后就变成真空状态。
奉化人哪有不爱油焖笋的?打开一瓶油焖笋,你就相当于打开了一个奉化人的味觉记忆,以及一座山林的春天故事。